来源丨 博士圈 作者:李晓姣老师我,36岁仍一事无成的中年女人,一只脚已然伸出门外,另一只脚却动弹不得。口中不断嘀咕“to leave or not to leave”,却找不到正确的出路。可什么是出路,我的概念仍旧模糊、模糊。我持续思考,又不断推翻。我患得患失,生怕徒增遗憾。我试图寻找真相,而真相若隐若现。
1、教职,一位难求
前几天,我发了一条朋友圈:“我这一行当,一人一桌一电脑而已,电脑还自备,可惜一桌难求。36岁,说句‘我的前半生’也不会太过矫情。下半场如何开场,还要好好想一想”。这是我在遭遇博士后退站危机时的一点感慨。如今看来,退站与否不过是表象,这种踟蹰早有端倪。也许,从我大龄读博、延期毕业那刻起,就已注定了我的学术之路不会十分顺利。疫情不过是个契机,让我无从逃避,逼迫我正式思考还要不要继续下去。所谓“继续”,指的是要不要继续学术事业,而目前更为直接的——要不要继续寻觅教职。可教职难求。读了博就觉得该搞科研,搞科研就觉得该当教授。这里面当然存在逻辑谬误,但也并不难理解。有研究表明,美国只有12.8%的博士能找到tenure-track教职,少于17%的科学博士在三年内能找到tenure-track教职(也有好消息,一半tenure-track的助理教授最终会tenure成功)。2018年一项PNAS调研显示,半数科研人从入行到离开不到5年。这些数据都指向如下结论:对于一个想要获得学术界稳定教职的博士学位获得者来说,成功不过是偶然,失败才是常态。如果你不喜欢“失败”这个词,也可以替换为中性词——“离开”。为什么找不到教职?人们常给出以下答案:没有连续海外经历、年龄超限、专业太冷门/太热门、“出身”学校不够好、发表记录不漂亮等。这些答案十分普遍,其所指也心照不宣——没有拿到教职当然是不够优秀。可果真如此吗?我认为并不是,或者说,起码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。真正导致教职难求的关键在于“基础比率”,也就是教职数量/博士数量。人们或许会说教职稀缺,但这种说法并不准确。首先,教职不是突然变少,而是从来如此。换个隆重些的词——“教席”,甚至有位列仙班之感。如果对大学的发展历史稍有了解,我们会知道“教授”这个词的真正分量——与今日不可同日而语——大学教授是与僧侣、教会等并列的不事生产的阶层,说句“贵族”都不为过。其次,就“学术市场”而言,流通的商品是“博士”,而非“教职”。因此,并不是“教职短缺”,而是“博士过剩”。Brennan教授在他名为《Good work if you can get it》一书中进一步指出,提供学术工作的人数(供应量)超过了空缺职位的数量(需求量)——这是供给侧问题,而不是需求侧问题。进一步,他还给出了一系列数据证明教职并没有变少(虽然本来就不多),甚至还逐年有所增加。因此,拿不到教职的主要原因就是基础比率。明白这一点,既可以提早明白学界存活之难度从而有的放矢,更重要的是,不要妄自菲薄——毕竟,学术界打击自信心非常有效的一招就是:“你拒绝了我,还列出一堆过错”。
如果一件事不值得,那么也不值得做好。所以,痛苦统统都走开!现在,我要幸福!至此,我的问题完全转为以功利角度,如何获得持续的幸福?好消息是,幸福似乎有迹可循。以积极心理学的研究成果为例,马丁·赛里格曼认为获得幸福需要同时满足五个因素,分别是“积极情绪(positive emotion)”,“投入(engagement)”,“意义(meaning)”,“成就(accomplishment)”和“人际关系(relationships)”。这五个元素相互独立,均可以准确定义和测量,而且可以通过学习来增强。如果你想获得丰盈蓬勃的人生(加强版的“幸福”),那么只关心其中一个或者几个是无法得到的。我爱我的伴侣、小孩和家人,他们也都爱我。我内向、悲观,却尚属积极(否则也不会写这么长的吐槽文),如果有意识通过突出自身优势、增加美好记忆、克服负面行为等训练,获得积极情绪也并不是难事。同时,家庭本身也可以给予人生以意义和成就。所以,目前我需要着重考虑的是投入、意义和成就,这三者各自独立却不乏关联,并且都与“leave or not”的自我追问有关。投入是指“心流”,指的是完全沉浸在一项吸引人的活动中,时间好像停止,自我意识消失。我在读书、思考、论证时,会进入“心流”。如果我能把我的想法实现并发表,我会很有成就感,即使没有几个读者和引用。如果一项研究、或一篇论文可以代表一个小小的学术观点,那日积月累的持续而深入的学术观点,就汇集为一种学术思想,那是更大的成就。我也认为我的研究工作是有意义的。也许刚开始我需要说服学术委员会、说服审稿人、说服评审人,可随着成果的积累、学术自信的建立,我会逐渐不再在意那些外部评价。同时,学术这项活动也是逃避“精神负熵”的方法——相比我更加不擅长也不喜欢的社交与世俗生活,躲在不为人意志为转移的科学小花园中更能发挥我的优势,一个人独处我也自得其乐。我的初心是拿着博士学位在家养花。可是,我能从推导公式中享受到“心流”,我能从增加人类知识中获得意义,我能从发表研究成果中获得成就——“学术”本身确实可以为我带来幸福。